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分會介紹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一季度在國內(nei) 供應鏈受到疫情影響、出口降速的同時，越南出口數據卻呈快速增長趨勢，尤其3月出口額環比大增45.5%，替代效應浮現。出口訂單短期內(nei) 堪稱劇烈的此消彼長，是疫情和國際形勢衝(chong) 擊下的短暫現象，還是產(chan) 業(ye) 轉移不可遏製的趨勢，這一現象又會(hui) 在何種程度上影響中國製造和出口等問題，一時間眾(zhong) 聲喧囂，焦慮情緒蔓延。

這也並非是新近才出現的憂思。在疫情初期以及中美貿易摩擦之時，類似的討論也都曾經發生過。究其根本，國際產(chan) 業(ye) 鏈重構是全球化的必然結果，它的特性便是持續處於(yu) 動態變化當中。焦慮和憂思的同時，我們(men) 同樣應該注意的是訂單轉移的背後，不僅(jin) 有跨國公司如蘋果三星等的供應鏈策略變化，同樣也有中資企業(ye) 的主動布局與(yu) 被動調整，而一切變化的目標都無比清晰——更深入地參與(yu) 全球市場。

部分出口訂單在中越兩(liang) 國之間的流動是供應鏈動態變化的一個(ge) 例證。

光大證券研報總結，疫情以來隨著中越兩(liang) 國疫情形勢的變化，從(cong) 2020年至今已經曆了三輪出口替代輪動。2020年二季度和2021年三季度，越南工業(ye) 生產(chan) 受到疫情影響，出口訂單流出部分便是由中國企業(ye) 承接；而當越南疫情形勢緩和時，訂單回流，中國發生疫情，也會(hui) 有部分訂單外流至越南等東(dong) 盟國家。

此類訂單轉移短期替代效應明顯。但隨著多項穩外貿政策推行、國內(nei) 疫情對生產(chan) 影響開始減弱，5月我國進出口情況已有所恢複。海關(guan) 總署數據顯示，5月份我國進出口總值3.45萬(wan) 億(yi) 元人民幣，同比增長9.6%；其中出口1.98萬(wan) 億(yi) 元，增長15.3%，相比4月的進出口總值同比增長0.1%，出口同比增長1.9%，明顯增長。平安證券首席經濟學家鍾正生分析5月外貿數據認為(wei) ，國內(nei) 疫情衝(chong) 擊對於(yu) 進出口的影響明顯減輕，企業(ye) 生產(chan) 、物流環境均有所改善，此前積壓的外貿訂單開始陸續發貨，疊加人民幣匯率有所貶值，出口情況明顯改善，進口亦有所回暖。同時分產(chan) 品看，勞動密集型產(chan) 品對我國出口的拉動較4月疫情前也明顯提升。

信心也來自中國在全球供應鏈中依然存在的明顯優(you) 勢。中國製造業(ye) 依托龐大的市場和人口基礎而發展，形成了完備的上下遊產(chan) 業(ye) 鏈和集群優(you) 勢，同時還有軟硬件基礎設施優(you) 勢和人才紅利。而東(dong) 南亞(ya) 等產(chan) 業(ye) 轉移承接國雖有勞動力成本優(you) 勢，但還存在基礎設施落後等限製因素，在投資環境、產(chan) 業(ye) 鏈配套上與(yu) 中國也有差距，競爭(zheng) 力有限。

例如家電產(chan) 業(ye) ，據中國機電進出口商會(hui) 家電分會(hui) 秘書(shu) 長周南向36氪出海介紹，中國已經形成了青島、合肥等多個(ge) 家電生產(chan) 基地，能夠實現4小時區域內(nei) 的產(chan) 業(ye) 鏈配套，目前海外還很難匹敵，按行業(ye) 估算，生產(chan) 成本普遍高於(yu) 國內(nei) 15%左右。

在6月8日舉(ju) 行的國務院政策例行吹風會(hui) 上，關(guan) 於(yu) 國內(nei) 部分行業(ye) 訂單流出和產(chan) 業(ye) 外遷現象，商務部對外貿易司司長李興(xing) 乾表示，今年以來隨著周邊國家生產(chan) 端的逐步恢複，去年回流到國內(nei) 的部分外貿訂單再次流出，總體(ti) 規模可控；隨著國內(nei) 產(chan) 業(ye) 持續升級，要素結構變化，一些企業(ye) 主動進行全球布局，將部分製造環節轉移到國外，是貿易投資分工合作的正常現象；中國擁有完整的產(chan) 業(ye) 體(ti) 係，有基礎設施、產(chan) 業(ye) 配套能力以及專(zhuan) 業(ye) 人才方麵的明顯優(you) 勢，在全球產(chan) 業(ye) 鏈供應鏈格局當中的地位依然鞏固。

但也應看到，產(chan) 業(ye) 轉移符合經濟規律，國內(nei) 勞動密集型產(chan) 業(ye) 向外遷移已有發生。隨著人工成本提高和產(chan) 業(ye) 升級，一國低端製造產(chan) 業(ye) 向其他經濟體(ti) 轉移的現象，自19世紀以來已經曆數輪，“亞(ya) 洲四小龍”的騰飛和中國“世界工廠”的地位均在這種產(chan) 業(ye) 轉移過程中造就。

當前隨著中國逐步推進產(chan) 業(ye) 升級，低端環節存在一定程度的轉移，再加上疫情和國際局勢等外因助推，東(dong) 南亞(ya) 等地順勢承接。因此某種意義(yi) 上說，向越南等國的部分產(chan) 業(ye) 轉移是中國產(chan) 業(ye) 升級過程中必然會(hui) 和已經出現的現象，而疫情衝(chong) 擊和國際形勢的不斷變化助推了這一進程。

內(nei) 部來看，當前隨著中國逐步推進產(chan) 業(ye) 升級，產(chan) 業(ye) 從(cong) 勞動密集型逐步向知識技術密集型提升，同時國內(nei) 勞動力等要素價(jia) 格上漲，稅費等成本相對較高，一些低附加值的勞動力密集行業(ye) 考慮轉移至成本更低的國家。

國際環境和疫情等外部因素更影響了這一趨勢。中美貿易摩擦影響下，為(wei) 規避關(guan) 稅成本，對美出口企業(ye) 布局海外供應鏈；同時疫情、國際局勢等因素對供應鏈的影響，也使得國際國內(nei) 企業(ye) 考慮多元化產(chan) 業(ye) 鏈布局以應對風險；東(dong) 南亞(ya) 等國更有稅收優(you) 惠政策吸引外資。

中國美國商會(hui) 《2020年中國商務環境調查報告》顯示，貿易摩擦和疫情下約有17%的美國跨國公司考慮或已開始轉移產(chan) 業(ye) 鏈。政策環境不確定性、勞動力等各項成本上升以及美國加征關(guan) 稅是三個(ge) 最主要的考量，從(cong) 已經和計劃轉移的目的地來看，亞(ya) 洲新興(xing) 市場是產(chan) 業(ye) 鏈轉出的首選地，其次是北美地區（美國、加拿大和墨西哥）。

在已經部分向外轉移的產(chan) 業(ye) 中，勞動密集型產(chan) 業(ye) 紡織製造較為(wei) 典型。中國加入WTO以及2005年紡織服裝出口配額取消後，紡織服裝出口迎來高速發展。後續為(wei) 應對歐美貿易壁壘、部分紡織企業(ye) 開始布局海外產(chan) 能，其中東(dong) 南亞(ya) 地區因勞動力資源、成本關(guan) 稅優(you) 勢和稅收優(you) 惠政策，成為(wei) 主要承接國。

消費電子行業(ye) 的低端組裝環節向外轉移也有苗頭。例如今年陸續有媒體(ti) 報道，蘋果宣布在印度生產(chan) iphoness 13，以及將 ipads 的部分生產(chan) 由中國轉移到越南，以分散生產(chan) 基地和提高供應鏈安全。據光大證券研報數據，2018-2021年間，中國向越南轉移的機電品份額約為(wei) 4%，且趨勢仍持續。中信證券近期發布研報也認為(wei) ，逆全球化下消費電子產(chan) 業(ye) 鏈外遷可能性部分存在，預計是5-10年維度緩慢的長周期過程。

產(chan) 業(ye) 轉移趨勢的背後，既有跨國企業(ye) 的策略調整，同樣也有中國企業(ye) 出於(yu) 多種成本和資源考慮，以及市場原因，包括接近目的市場、滿足客戶要求等，主動或被動地開啟海外供應鏈布局。

仍以紡織和消費電子為(wei) 例。據浙商證券研報匯總數據，國內(nei) 多家紡織製造龍頭的海外產(chan) 能占比已接近或超過一半，且仍在持續擴張。例如國內(nei) 規模最大的棉紡織品製造商之一天虹紡織，2006年開始布局海外，目前在中國、越南、土耳其、尼加拉瓜及墨西哥均設有生產(chan) 基地，並在越南廣寧省建設天虹海河工業(ye) 園區，打造從(cong) 原料到製衣的全產(chan) 業(ye) 鏈。

再比如消費電子，部分向外轉移的訂單同樣是中資企業(ye) 承接。為(wei) 滿足大客戶需求，富士康、立訊精密、歌爾股份等多家蘋果供應商和代工廠均已在印度、越南、印尼等地投資設廠、擴大海外產(chan) 能。據光大研報分析，2020年在越南設廠的23家蘋果供應商，其中7家來自中國大陸，占1/3。中信證券研報認為(wei) ，消費電子產(chan) 業(ye) 鏈外遷以國內(nei) 龍頭出海布局為(wei) 主，呈現“以中為(wei) 主，出海為(wei) 輔”特點。

這同樣也是企業(ye) 主動參與(yu) 國際競爭(zheng) 的需求。例如家電行業(ye) ，周南向36氪出海表示，中國許多家電企業(ye) 疫情前已主動布局全球化發展，在歐美收購海外品牌，在一帶一路沿線投資建廠，從(cong) 東(dong) 盟、北非、印度到俄羅斯都有中國家電企業(ye) 的足跡。疫情之後，全球產(chan) 業(ye) 鏈收縮、物流海運價(jia) 格高企，家電企業(ye) 更多在被動調整，出於(yu) 靠近目的市場等成本考慮布局海外，例如針對西歐市場布局土耳其，麵向北美市場布局墨西哥等。

中國家電品牌 TCL 的創始人、董事長李東(dong) 生2021年曾表示，在經貿摩擦、疫情反複的情況下，TCL 海外業(ye) 務逆勢上揚，也得益於(yu) 公司從(cong) “出口產(chan) 品”轉型為(wei) “全球產(chan) 業(ye) 布局”，建立了更完善的全球供應鏈，在印度、越南、墨西哥、馬來西亞(ya) 等多國新建、擴建工廠。以北美市場為(wei) 例，2018年中美貿易風波之後，TCL 擴建墨西哥彩電工廠，TCL 出口美國的彩電在海外工廠的製造比例預計到2021年底達到70%，在很大程度上消除關(guan) 稅影響。

借助海外工廠開拓全球市場的企業(ye) 和行業(ye) 不乏先例。韓國的現代汽車出口初期先以整車出口和設立海外銷售機構為(wei) 主，而後先拓展全散件組裝（CKD）方式出口，1997年在土耳其建立第一家海外工廠，借助零關(guan) 稅優(you) 勢出口歐洲；1998和2002年分別抓住印度和中國兩(liang) 大新興(xing) 市場機遇，建廠生產(chan) 滿足當地需求。從(cong) 出口逐步到海外建廠布局，是現代汽車走向全球化的一大策略。

日本的汽車行業(ye) 也走過同樣的道路。二戰後日本曾受益於(yu) 產(chan) 業(ye) 轉移崛起，後隨著經濟發展，產(chan) 業(ye) 結構發生變化，勞動密集型產(chan) 業(ye) 占比下降，並且當時日本也曾與(yu) 美國發生貿易摩擦，汽車行業(ye) 麵臨(lin) 出口限製等。日本汽車行業(ye) 在注重產(chan) 品研發與(yu) 技術創新的同時，在海外投資生產(chan) ，繞開貿易壁壘，提高了生產(chan) 效率和在國際市場的競爭(zheng) 力。

當下我國也有不少車企已在海外建設研發和生產(chan) 基地，以便利出海。例如上汽集團在泰國、印尼和印度建立了海外生產(chan) 製造基地，在巴基斯坦建立散件組裝（KD）工廠，在矽穀、特拉維夫和倫(lun) 敦設立3個(ge) 創新研發中心，在歐洲、南美、中東(dong) 、北非、澳新和東(dong) 盟等地設立了多個(ge) 區域營銷服務中心。

“汽車工業(ye) 產(chan) 業(ye) 鏈長，配套產(chan) 業(ye) 多，與(yu) 目標市場對接點廣泛，‘走出去’是一個(ge) 係統工程，最好是產(chan) 業(ye) 鏈整體(ti) ‘出海’。”商務部研究院市場研究所副所長白明接受媒體(ti) 采訪時曾表示。

就區域而言，RCEP 也帶來了新的機遇。今年 RCEP 生效實施，將便利區域內(nei) 貿易和進出口成本，進一步加強區域內(nei) 供應鏈產(chan) 業(ye) 鏈的合作，提升區域優(you) 勢。據經濟日報報道，中國海關(guan) 總署數據顯示今年前4個(ge) 月，中國東(dong) 盟貿易額達到2892.7億(yi) 美元，同比增長9.4%，東(dong) 盟保持中國第一大貿易夥(huo) 伴地位，也折射出 RCEP 生效後對區域產(chan) 業(ye) 鏈供應鏈的影響。

周南也認為(wei) ：“中國與(yu) 東(dong) 盟是協同發展的關(guan) 係，RCEP生效後將加大區域內(nei) 生產(chan) 要素的流動自由，進一步鞏固亞(ya) 洲產(chan) 業(ye) 鏈的地位。中國企業(ye) 在這個(ge) 過程中要轉變出口的模式，打造產(chan) 業(ye) 鏈走出去，通過更加精細的產(chan) 業(ye) 鏈布局掌握主動權。”

根據安永《2021年中國海外投資概覽》，近年來相比中企海外並購的大幅波動，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基本保持了平穩發展。2021年中國全行業(ye) 對外直接投資1451.9億(yi) 美元，同比增長9.2%；非金融類對外直接投資1136.4億(yi) 美元，同比增加3.2%，其中，對“一帶一路”沿線國家和地區投資同比增長14.1%，持續領先整體(ti) 增速。安永中國海外投資業(ye) 務部全球主管周昭媚認為(wei) ，中國將繼續發揮製造業(ye) 大國優(you) 勢，更多中企將探索深入參與(yu) 國際產(chan) 業(ye) 鏈供應鏈重構，海外綠地投資項目將繼續增加。

當前對出口訂單轉移的擔憂有其理由。海外需求回落，疫情對供應鏈的擾動未完全消除，東(dong) 南亞(ya) 出口還在快速增長，穩外貿穩外資仍需政策支持；同時產(chan) 業(ye) 轉移對實體(ti) 經濟和勞動力市場的潛在風險不可忽視，而高端製造競爭(zheng) 激烈，產(chan) 業(ye) 升級之路艱辛。

但部分產(chan) 業(ye) 轉移已成定局。合理的產(chan) 業(ye) 鏈轉移，符合經濟規律，也有利於(yu) 我國的產(chan) 業(ye) 升級和區域內(nei) 發展。部分中企開展國際布局，利用海內(nei) 外資源增強企業(ye) 全球競爭(zheng) 力，將優(you) 質中國製造進一步向外輸出，也有利於(yu) 基於(yu) 國內(nei) 供應鏈優(you) 勢，構建以中國為(wei) 中心的跨國產(chan) 業(ye) 鏈分工，主動參與(yu) 全球供應鏈重構。

我們(men) 應當看到的是，縱觀世界，唯一不變的道理是一切都將繼續處於(yu) 劇烈變動當中。重要的是，怎樣認知這種變動，以及怎樣在這種變動中把握機會(hui) 。

2020年奧斯卡最佳紀錄長片《美國工廠》有一處細節，曹德旺感慨在美國辦廠的艱辛，“我很難回到原來蟬叫哇鳴的時代，看著田野上麵的小草。”片中大量段落展現了在工廠建設和生產(chan) 過程中，中美雙方在管理模式、文化習(xi) 慣等方麵產(chan) 生的分歧與(yu) 衝(chong) 突。

對當下眾(zhong) 多中國企業(ye) 來說，或許“蟬叫蛙鳴、看著田野上麵的小草”的時代也終會(hui) 結束。種種變局之下，中國企業(ye) 如何在供應鏈、企業(ye) 管理、產(chan) 品和品牌等各個(ge) 層麵建設自身，在當下種種逆全球化障礙中走向全球，是一個(ge) 永遠值得探討和深思的問題。